紐約地鐵隨筆

在紐約居住的人，除了大富豪有加常轎車專人接送外，差不多沒有人不坐地鐵的。這種方便又省錢、准時又快捷的交通工具，是平民百姓和上班族的最佳選擇，已成爲紐約人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。

紐約地鐵設施規模宏大，四通八達，二十六條線路象蜘網般地通向各地。把布朗克斯(Bronx),曼哈頓(Manhattan)、皇後(Queens)和布洛克侖(Brooklyn)四個區連接在一起。我第一次乘地鐵時，站在月台上各種膚色人群中等車。正望著向前無限止延伸的鐵軌，突然傳來轟隆、轟隆震人耳膜的巨響，只見兩束強光從黑黝黝的深處射來，龐然大物飛速地由遠而近，真象從深山黑洞中蓦然現出一條巨龍。我不由得心驚地往後退了兩步。進入車廂，燈光明亮，溫度適宜，多姿多彩的廣告板，色彩鮮明的桔紅色和姜黃色相間的硬塑料座椅，活潑悅目，使人頓覺輕松，消解了身處車上固有的單調和沈悶。

紐約人有個繞口令，話說一個可憐的外鄉人如何迷失在紐約地鐵裏，從此一輩子就沒再轉出來過。這不僅描繪地鐵系統龐大複雜宛若迷宮，也令人警覺地鐵罪案頻繁的可怕。近十多年來，隨著紐約整體治安好轉，地鐵已非重災區，發案率降到了1969年來最低點。我本以爲晚上地鐵特別危險，近來多次與先生一起，午夜搭地鐵跨區跋涉，一路熙熙攘攘，熱鬧不減白晝，居然沒有什麽不安全感；但無論如何，等車時我不去停留在車站無人的角落，避免乘坐空車廂。

已有一百多年曆史的紐約地鐵古老而陳舊，堅固的鋼鐵結構，毫無裝飾地裸露在外，瓷磚貼面的牆壁多有剝落，一切顯得粗犷而簡單，很少廣告，沒有時尚，和商業氣氛濃厚的繁華大都會格格不入。站在樸實無華、古舊的月台上，遙想上百年前的人們,穿著十九世紀的服飾等車的情景，真有進入時光隧道之感。

紐約現有468個地鐵站中，很多顯得過于陳舊，近二十年來，約半數車站已經翻修改造，像曼哈頓三十四街，五大道等等大站已裝修一新，顯得古老而新潮。原來簡樸風格猶存，只是一些馬賽克拼貼的牆面，添上了逗趣的彩色圖案，注入匠心，多了情趣遐思。特別在唐人街堅尼路地鐵站，站台的牆壁上，拼貼著具有中國特色的貼畫，還有醒目的華埠二個中國字，令人印象深刻。可是龐大的地鐵系統，衆多的地鐵站，不知到什麽時候才能完全翻新。

地鐵站裏的線路標志很清楚，另外還有一張放大的地鐵圖鑲嵌在玻璃櫥窗裏。可是粗心如我者也會坐錯車。有一天傍晚，我從曼哈頓回布洛克侖，上車坐下後，心想反正有一小時左右時間，拿出本書，頭也不擡地看了起來。過一會兒，我看了一下窗外，朦胧中車子正行駛在大橋上。又過了一段時間，看到站名陌生，覺得不對，到了下一站，趕緊下車，查看了地圖，知道坐反了方向，到了離家更遠的皇後區。剛才原來不是曼哈頓大橋，而是皇後大橋，反正在晚上看那鋼鐵大橋都差不多。

只要不出地鐵站，隨便怎麽坐車也不用另外付錢。我就走到對面站台上，坐上向布洛克侖行駛的車子，好不容易到了我要下的車站。這時正好開往我家附近的巴士到站。地鐵和巴士的捷運卡是通用的，二小時內可以免費轉乘，爲了便利乘客轉車，巴士站都靠近地鐵站，所以沒走幾步就上了巴士，不一會兒就到家了。

地鐵站是表演藝術家們的地下天堂。演奏小提琴、胡琴、打擊樂器的，黑人青少年表演街舞等等，構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。另外，在一些大型車站，常有特色創意表演。例如四十二街（交七大道）站，是十線交彙樞紐，又近長途巴士總站，經常客流如潮，浩浩蕩蕩；但擁擠的人群會讓出了一片片小小演藝場。曾見衆人圍觀一座“金屬雕像”，原來是大活人全身塗抹銀粉，擺出架勢，紋絲不動站穩那裏。有人把錢放到前面的盒子裏，他就模仿機器人般僵硬的動作彎腰致謝，也可按要求與施主合照。想想這位藝人也不簡單。這就是地鐵文化吧。

車廂裏看到的，是另一道風景。讀報、看書、閉目養神、輕聲交談、煲電話粥，學生做作業，老師備課改作業，有人打開手提電腦工作，還有女士拿出化妝盒對鏡畫眉、塗脂抹粉的。有一次，發覺一位女士一面注視著我，一面拿著筆在本子上畫著什麽。我坐到她旁邊，見她正在速寫人物呢。每個人都是目標，幾筆就成，這是她筆下搜集衆生相吧。

紐約地鐵是一個熱鬧的世界，只要你留意，故事多著呢。也許有一天，坐在你旁邊的是紐約市長彭博呢。因爲他也是坐地鐵上下班的。